盛輝那位韓總年齡不是太大, 三十多，沒到四十，大概是因為混過黑, 一直註意保養和鍛煉, 身材相當精幹，渾身上下一點贅肉都沒有。

小混混進入韓總的別墅時，韓總正在發洩一般地擊打沙袋, 眼中狠意掩都掩不住。

韓總的秘書, 也是韓總最信任的心腹就坐在健身房裏的沙發上, 神情嚴肅地處理著工作。

小混混看了眼韓總, 轉頭湊到秘書身邊，小聲把他看到的東西全說了。

秘書皺起眉頭。

雖然早就知道王方堅持不了多久，但他只堅持了這麽點時間, 還是出乎了他們的預料。

“真是個廢物。”秘書忍不住低聲評價。

小混混深以為然，用力點點頭。

韓總停下動作, 偏過頭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
小混混下意識站直身體, 嘴巴剛張開, 秘書就對他比了個手勢, 讓他離開，自己走到韓總身邊，細細和韓總匯報王方的事情。

小混混不敢多看, 低下頭，聽話地退出健身房。

韓總看都沒看他一眼，一拳砸在沙袋上, 沙袋猛地揚起老高, 晃悠回來，又被韓總狠狠一腳踢遠。

韓總冷著臉, 一手捏著秘書的肩膀，往沙發那邊走：“過去說。”

秘書只好跟著他走過去，順道說完了王方自首的整個過程。

韓總沒有絲毫意外，但胸中依然燒起憤怒的火焰：“從看到謝潛之被送去搶救，我就知道會這樣。謝潛之果然死不了。”

秘書怔了怔：“韓總……”

韓總扯出個冷笑，語氣還是那麽輕蔑：“謝潛之這麽個東西，和幾年前一樣邪乎。”

秘書想起幾年前第一次和謝潛之見面的場景，臉色也不是很好看。他垂頭思考了一會兒，咬咬牙，向老板提議。

“大哥，要不然你出國吧？不管謝潛之有多邪門，只要避過了這個風頭，以後還是有機會——”

韓總將他按在沙發上，自己站在一邊，點了支煙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別想了，走不了。哎，你剛叫我大哥了？真不錯，再叫兩聲聽聽。”

秘書眼眶紅了。

他和韓總很小的時候就被迫出國，以龍國人的身份在A國生活，日子過得非常艱難。當地人瞧不起他們，以戲弄他們為樂，為了爭一口氣，也為了能過好一點的日子，兩人加入了A國那邊的龍國人幫派。

他們一起出生入死，是互相扶持的兄弟，在韓總回國開公司前，他一直是叫韓總大哥的。

但回國以後，他覺得大哥需要樹立威信，作為兄弟必須比別人更敬重大哥，就固執地不肯再叫大哥，只叫韓總。

可到了這一刻……

秘書深吸一口氣，又叫了聲大哥。

韓總臉上帶了笑意：“哎，大哥在呢。好了好了，別怕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
秘書完全不信：“國安已經摸到我們大部分路線，怎麽可能沒事？”他苦口婆心地勸道，“大哥，你還是出去避一避吧。我會安排好所有手續，但我們動作必須得快。再不走，可能真的就走不了了。”

現在國安還沒拿到非常直觀的證據，前段時間他工作需要，出國了幾天，並沒有攔他。

只要安排得當，還是能找到機會離開的。

韓總在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，沈默著。

秘書固執地盯著他。

韓總抽完一根煙，表情已經徹底淡下來：“走不了的，出國這條路就別想了。你能想到的路子，我早想過，上次你出去，我是想讓你留在外面的，但後來……”

他自嘲地笑了下。

秘書心頭一驚：“是國安？”

韓總：“不是。回國這麽多年，我都快忘了，A國黑市那邊還掛著我們的懸賞。你上次出去就被盯上了。”

秘書臉色一下白了。

韓總眼神少有的溫和：“留在國內吧。好歹能死個安生，去了國外，可能都沒人給我們收屍。”

秘書沈默著點了點頭。

韓總盯著搖搖晃晃的沙袋，過了好一會兒，突然說：“這個謝潛之實在是邪門。幾年前他拿著劇本找上我，說願意幫我洗.錢，我本來是沒把他放在眼裏的，也不準備答應，但看到那個劇本之後，莫名其妙就答應了。”

秘書也被勾起那個時候的回憶，鐵青著臉：“我當時本來也是想勸大哥你的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看到那個劇本，突然就改變了主意。”

其實他們回國這麽久，所有銷贓渠道都已經非常穩定，隱蔽性極強，從來沒有出過岔子。

如果不是讓謝潛之加入其中，又建立起一條新的渠道，也不會露出破綻。

有時候，秘書甚至會懷疑謝潛之是國安那邊派來的臥底。

“難道我們之前幫A國做事，聯合沈家害死那些科學家的事情被人發現了？”秘書有些不安，“我之前就覺得國安來查我們不太對，涉.黑、涉.毒，按道理說都不是他們管轄的範圍。”

韓總緩緩點頭，眼中精光閃過：“他們沒有證據。這是我們的機會，如果做得好，說不定不用死，能判個無期。”

秘書思考片刻，神色放松不少，輕聲問：“可是龍國對販.毒的法律很嚴苛……？”

韓總：“那是A國幫派的事情，我們只是個幌子。也沒有人規定能被派回國的人就一定是重要管理者，尤其在這種幫派重要產業上。”

秘書目光閃爍，大哥這真是把他們那幾個身份利用得淋漓盡致啊。

韓總又說：“至於謝潛之，他肯定不是臥底。你忘了嗎？有幾個要回龍國的青年科學家，還是謝潛之主動幫忙堵了路，才喪命在CAI那幾個特工的木倉口下。”

秘書恍然：“那個據說被圖靈獎提名的？原來當時堵住他去路的粉絲，是蟹粉啊。”

韓總又點燃一支煙：“我最想不通的就在這裏。謝潛之明明什麽都不知道，每一次卻能精準傷害到那些人，甚至不分國籍，他這個邪門得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？”

秘書：“確實，而且國安一直沒有註意過他，這更邪門。”

更離譜的是，以前他們也沒註意到謝潛之做的這些事情，或者說他們其實知道這些事，卻莫名其妙沒有放在心裏。

就像……冥冥中有什麽東西護著謝潛之，不讓其他人關註一樣。

秘書身上有些發寒。

世界上該不會真有什麽不科學的存在吧？

韓總斟酌著說：“這樣也好。謝潛之在這方面越有問題，我們投誠才越方便。”

秘書隱約有了點想法：“大哥的意思是？”

韓總：“我記得霞雲那位孟總長相曾在幾天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？”

秘書壓低聲音：“大哥不覺得那是營銷號P圖的結果？”

韓總冷笑：“你不是找人鑒定過了，每張照片都是正常的，沒有P過？謝潛之邪門到這個程度，那位孟總又和謝潛之接觸許久，恐怕也能稱得上受害者。你看謝潛之回國後他都做了什麽，這麽窮追不舍的，足以說明問題。”

當然，這不是說孟飲冰就不邪門了。

在韓總眼裏，孟飲冰比謝潛之還邪門得多。

他抗不過謝潛之的邪門，也抗不過孟飲冰的邪門，不如就讓他們互相針對去吧。

看孟飲冰前段的情況，那真是大獲全勝啊，他有信心，站在孟飲冰這邊，一定能脫離謝潛之的影響。

不過……他還是覺得忽略了什麽。

韓總想了半天，實在沒想出來忽略了什麽，只好就這麽叮囑秘書。

秘書重重點頭：“我明白了，大哥。我這就去把謝潛之當年送來的劇本取出來，找人聯系那位孟總。”

韓總一把按住急忙要起身的秘書：“不要取出來，直接把保險箱送過去。記得和那位孟總說明白謝潛之的異常。”

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，敲定最終方案，秘書就急匆匆離開別墅去忙碌了。

韓總盯著窗外看了幾分鐘，回到沙袋前，繼續練拳擊。

……

第二天一大早，秘書帶著保險箱前往霞雲工作室，謝潛之也在病房裏睜開了眼睛。

視野中是一片雪白，鼻尖能嗅到濃烈的消毒水味道，謝潛之眨了眨眼，緩緩恢覆理智。

對，他之前被送到醫院治療了。

沒有人幫他簽知情書，是他自己簽的。

王方掛了他兩次電話，還好，他活下來了。

無數亂糟糟的念頭在腦海裏橫沖直撞，幾秒鐘後，謝潛之猛地偏過頭，在病房裏尋找孟飲冰的身影。

沒有。

哪裏都沒有。

謝潛之垂下頭，喉頭滾動。

他說不出自己是失望，還是有種意料之中的失落，面無表情地躺了一會兒，伸手去床頭摸手機。

他忘了自己還打著點滴，這麽一動，針頭立刻歪了，開始回血，手背很快腫起一個包。

謝潛之臉色微變，趕緊用另一只手拔了針。

看著滴滴答答的藥水，他沈默片刻，試著坐起來去按呼叫鈴。

手機鈴聲先一步響起，謝潛之聞聲望去，這才註意到手機竟然放在床頭櫃上。

他猶豫了幾秒，還是先接起電話。

打電話過來的是他工作室一個新來的員工，也是他多年的老粉，對他相當崇拜和信任，算是目前工作室裏最可信的人之一。

她見謝潛之接了電話，簡直是喜極而泣，關心了一通謝潛之的身體，才在謝潛之不耐煩的催促聲中簡略交代了一下謝潛之遇襲後的事情。

王方沒去工作室都不是什麽稀罕事了，謝潛之沒往心裏去，關註全在另一個點上。

“什麽叫我遇襲的事情上了熱搜，粉絲都在罵飲冰見死不救？既然有視頻，為什麽粉絲會這麽做？”

那名粉絲支吾片刻，還是說：“謝哥，你身體還沒好，這些都是小事，你不用太往心裏去。粉絲們就是知道你受傷有點著急，現在他們都知道自己錯了的。”

謝潛之冷聲道：“既然知道錯了，他們和飲冰道歉了嗎？”

粉絲：“呃……應該道歉了吧？我還沒來得及看。”

謝潛之當即冷笑出來：“是嗎？既然你不說，那我自己看！”

他掛斷電話，忍著氣和疼打開微博，發現一個為自己祈福的熱搜在中下游位置掛著，冷著臉點開話題。

隨便往下翻了翻，謝潛之眼前就是一黑。

話題裏真正祈福的評論沒幾條，對孟飲冰的辱罵卻是什麽樣的都有，內涵的、陰謀論的、單純發洩的，汙言穢語，簡直不堪入目。

謝潛之身上一陣陣發冷，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，下意識屏住了呼吸。

難怪飲冰沒有在他身邊等他醒來。

如果是他看到這些話，他肯定也會生氣。

這些粉絲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，他好不容易才獲得飲冰給的機會，現在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候，卻全都讓這些粉絲給毀了！

“這是網暴，這就是網暴！”

謝潛之咬著牙，強忍著一陣陣湧上來的眩暈，不顧疼得天翻地覆的傷口，努力坐直了身體。

“不行，我不能讓飲冰對我失望。我得想辦法澄清一下……”

或許，他應該好好道個歉，再向大眾說明一下他們的關系？

謝潛之垂著眼睛，幻想著道歉後孟飲冰的反應，不知道怎麽的，就有些心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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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：

突然停電，剛剛才來電，更新晚了。

今天實在太晚了，就不寫小劇場啦，下一章寫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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